本想报名短期课程试水，却发现机构只卖大课包——最小选项也超过60课时，加上赠课动辄上百节。机构声称“长期学习才有效果”，家长却质疑这是变相“绑定消费”。在北京商报发布《被爆炒的线上英语一对一｜境内培训、境外收账、美元收款，家长质疑LingoAce逃避监管》后，有家长反映，部分线上英语一对一培训还存在大课包和强制消课等问题。这些大课包普遍违反教育部“不得一次性收取超过60课时费用”的规定。部分机构通过设置课程有效期，实现已购课程快速消耗甚至自动作废的作用。
律师指出，无论机构是否跨境，只要在境内开展业务就必须遵守国内监管要求，通过赠课大幅增加总课时，只要超过规定课时数即为违规。同时，若销售人员并未在家长购课前充分告知强制消课、扣课或有效期等规则，则属于侵犯消费者的知情权。
强推的大课包，下架的小课包
在线教育机构的大课包销售也令不少家长进退两难。
程雨在给儿子挑选一对一课程时，本打算先试购一个30课时左右的短期课程。据她讲述，自己的儿子是首次接受一对一外教线上授课模式，一些“水土不服”的问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暴露。同时，自己和丈夫对在线教育机构了解程度还不够，其课程安排、外教资源是否稳定也不得而知。
但没承想，咨询了多家机构后，程雨始终没找到30课时左右的小课包。所有销售人员或机构班主任都在力推大课包，并向她表示，没有小课包可选。
程雨向北京商报记者出示了多家机构销售人员发来的课包宣传图片。其中最小的课包基础课时也有60节，如果包含赠课，课包总课时则直接超过100节。据程雨讲述，这些销售人员的说法是，课时数量越多，课单价就越低，性价比也就越高。
以LingoAce的北美外教一对一课程为例，程雨表示，LingoAce的班主任直接向她推荐了144课时的大课包，算上赠课后的总课时为162节。当她问起是否还有课时更少的课包时，班主任表示最小的课包课时数也有72节，算上赠课后是81节课。
北京商报记者随后向LingoAce的一位班主任咨询了课包的课时安排。该班主任表示，今年10月LingoAce曾推出过36课时的小课包，但该课包的课时少、课单价更高，没有家长购买，因此公司又将该课包下架了。
大课包的问题不止于LingoAce。
另一位学生家长张昕表示，在自己给孩子试课的其他三家机构中，均出现不同程度的大课包。最多的一次课包总课时达到186节，高达3万余元。
对于“为何不安排小课包”，多家机构的销售人员的说法不谋而合：英语学习是一个需要长期坚持的过程，一个级别的课程体系相当于学校一年的学习内容，只有完整学习方能见到明显成效。
“有的机构还会PUA。”在张昕接触的销售中，一旦被问及小课包，就会反复强调“小课包会为家长和学生提供可学可不学的退路，容易因短期困难而放弃，这既不利于孩子养成坚持不懈的学习习惯，也无法达成课程设计的最终教学目标”。而大型课包则能从机制上保障学习的连续性和完整性，确保学生达成预期的学习效果，这直接关系到机构的教学口碑与声誉。
程雨并不赞同上述说法。她认为，机构仅提供大课包这种“一刀切”的授课方式，将用户“绑定”在长周期课程里，更多是出于确保现金流和用户黏性的商业考量，事实上是对学生和家长选择权利的限制。
LingoAce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回应，LingoAce起源于新加坡，在全球多个地区开展教学服务。为保障全球用户一致的学习体验，公司早期在产品设计上采用了统一的课程体系与服务模板。随着中国监管要求的不断完善，公司已在积极推进本地化合规优化工作，更加精准地匹配中国市场的政策规范与用户需求。公司已设立由中国区负责人牵头的专项机制，全面审视课程结构、收费方式及资金管理等环节，确保各项运营活动严格符合监管要求。
限时消课，是保证效果还是强制消费
不仅如此，北京商报记者注意到，部分在线教育机构还设置了课时有效期或每月最低消课数量。大课包里上不完的课时和每月强制抵消，给学生和家长带来了本不该有的校外课程压力。
一位名为“momo”的家长在社交媒体平台发帖吐槽，其报名的LingoAce在线北美外教一对一课程，原本的课包还剩几十节课，因超出有效期被后台清零，负责其课程的销售人员表示，只能延长80多天。
这位家长还表示，此前推销人员一直劝其购买大课包，但并未明确提及有效期。这也意味着，这位家长原本给小孩设计的线上线下结合上课的计划被迫打乱，其小孩需要在80多天内上完剩下的课。
程雨也向北京商报记者证实，自己购买的LingoAce课包存在有效期。她出示的课包宣传图显示，72课时的课包有效期为480天，144课时的为972天，216课时的为1452天。不过，上述LingoAce班主任提到，如果课程到期，他可以帮忙发工单延长课程的有效期。
与LingoAce不同，其他部分机构课包虽无整体有效期，但设有“每月强制最低消课”：学员每月必须消耗至少一定数量的课时，未用完部分将被系统自动划扣。学员拥有一定次数的“请假”机会，每次可豁免一个月的消课要求。
上海市海华永泰律师事务所权益合伙人孙宇昊表示，销售人员不主动告知消课规定和有效期，消费者需不断追问才能获知，本身不直接构成法律意义上的“强制消费”，因为强制消费的核心特征是剥夺消费者自主选择权，而非单纯的信息披露不足，消费者在购买时并未被物理或心理强制交易，而是基于不完整信息做出了自愿购买决定。
但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》第八条规定，消费者享有知悉其购买、使用的商品或者接受的服务的真实情况的权利。
孙宇昊也指出，每月有强制消课和强制扣课规则或课程具有有效期，是影响消费者决策的重要信息。如果销售人员不主动告知，会导致消费者在购买时无法了解全部条款，这种行为属于侵犯消费者的知情权。消费者可依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》向市场监管部门或消费者协会投诉，要求经营者承担相应责任。
“跨境不是机构明目张胆违规的理由”
虽然教育机构对于大课包的合理性有自己的逻辑，但事实上，北京商报记者查询发现，有关部门对于校外培训机构的课时收费有明确规定。
2021年10月21日，教育部等六部门发布《关于加强校外培训机构预收费监管工作的通知》（以下简称《通知》）。
《通知》在严格规范预收费管理一项中提到，执行预收费管理要求。校外培训机构开展培训要全面使用《中小学生校外培训服务合同（示范文本）》，严禁利用不公平格式条款侵害学员合法权益。严格执行教育收费公示制度，收费项目与标准应在办学场所、网站等显著位置公示，并于培训服务前向学员明示。校外培训机构预收费须全部进入本机构培训收费专用账户，不得使用本机构其他账户或非本机构账户收取培训费用。面向中小学生的培训不得使用培训贷方式缴纳培训费用。
《通知》还特别提到，校外培训收费时段与教学安排应协调一致，不得一次性收取或以充值、次卡等形式变相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或60课时的费用。
按照这一标准，包括LingoAce在内的部分机构已经超过《通知》规定。在程雨等一众已报名家长看来，“跨境不是机构明目张胆违规的理由”。
在北京市京都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常莎看来，《通知》的适用效力必然覆盖机构的境内业务，不因跨境属性豁免。跨境在线教育机构若涉及向中国境内中小学生提供培训服务，无论其注册地或运营主体是否在中国境内，均需遵守《通知》规定，国内相关政府部门有权对其新生收取、外籍教师团队、课时安排与收费等情况进行管理。
孙宇昊表示，LingoAce等机构的课包通过赠课大幅增加总课时，实质上属于变相收取时间跨度超过60课时的费用。因此，超出规定课时的大课包设置违反了《关于加强校外培训机构预收费监管工作的通知》的规定，属于违规行为。
北京商报记者 关子辰 牛清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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